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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8岁那年,我的网红姐妹亏了重庆一套房。

好梦编辑部 好好梦 2019-04-27


水哥把厂关了。


去年年底的事,给我发微信的时候,我在屏幕后面愣了一会儿,手停在对话框上,思考要不要现在就拨个电话过去。


凌晨两点了。


北京的12月,暖气很足,起身能听到毛衣摩擦身体发出轻微静电的声音,不知道重庆今天冷不冷。


水哥是谁呢?


豆瓣网红,两皇冠的淘宝店主,自己开服装厂,狮子座,英年早婚,我从小就幻想过的那种,你心甘情愿叫一声姐姐的女人。


我见过这么多网红,只有她亏钱,也只有她,让我一年往返了几次重庆。





1.



第一次落地是夏天,下着雨,她开车带我们去了红霞制衣厂。


路上说起这几年:

12年的时候在重庆卖房子,主管说你努力点吧,多开个单就可以多买一个包,她十个月卖了一个亿,不想只买包。


后来在豆瓣写专栏,结婚的时候发长帖说了自己准备婚礼的过程,没想到火了。


那时候刚结婚做主妇,总想一辈子不能这样了,想做点喜欢的事情,想做衣服。


婚礼和装修都是她一手搞定的,这个热衷自己动手的女人,觉得衣服应该没那么难。


▲ 一件衣服的诞生


开始是和服装厂合作,十一月份的旺季,下了十一个款,二十天只出了三个。


那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厂长说:

洪叶你摸着良心,很多客户一个款都没拿到你拿了三个款还要怎么样?


水哥删了工厂老板的微信,想这么大的市场,怎么可能找不到另一家。


另一家质量不错,老板说不拉面料不送货,一天只出四五件。

水哥答应了,当天早上送了七八卷面料过去。


晚上厂长打电话来说还是不做了,没啥赚头,工人要回家杀年猪,你明天早上把面料拉走。


“我第一次打电话给我爸爸哭工作上的事情,说爸爸这些工人怎么一点诚信都不讲。


那是我最接近放弃的一天。”


水哥说。





2.



如果是我,应该已经放弃了吧。


但水哥没有。


那时候她的钱全压在货上,水哥就把老公的车卖了,决心自己开服装厂。


她们家住在郊区,水哥老公后来学会了每天骑小黄车出去买菜。


“实业都是那么苦的吗斯,我不知道怎么,好像选了条最难走的路。”,她问我。



我做自媒体这几年,见过的网红不算少了,愿意碰货的不多,有也都是跟供应链合作。


服装是个坑,非标品,颜色尺码多,库存压货,各个环节全是问题,就好像好多年前开咖啡馆一样,属于看上去很美,一实操全完蛋的项目。


红霞制衣厂比想象中还艰难一点,700平米的厂房,三面塔楼,没有电梯,垃圾废料一筐筐从天上倒下来。


以前的厂长,老婆是缝扣子的,偷工减料少缝了一圈,牛仔裤发出去才发现不妙,一件件退回来。


厂长不想负责,带着老婆跑了,在外面借了钱,电话填了水哥的。


追债人打过来的时候我们在地库,她对着电话吼,能不能不要再打给我了。


这些时候我会觉得胸腔堵着一口气,创业不是电视里演的那样,在漂亮的办公室里骑自行车,跟霸道总裁调情,谈几个亿的大买卖。



是蹲在漏风的走廊里,叠两百个纸盒子,说斯斯你看,我是不是重庆叠盒子最快的厂长哦。


是工人划伤了手,她匆匆赶过去,朴实的阿姨拿创可贴包上裹一裹,摆摆手,说没事小红,不会耽误你工期的。


是去买裁床,卖家绕过她问她老公,哎当家的,这个机器,你要多少台?


我姐说,实业是万难之后,还有万难。


真正的红尘打滚。




3.



也有开心的时候。


水哥上架了一条“穿着就会心情很好的连衣裙”,买家很久之后找到她说:


水哥我今天穿着你做的连衣裙被求婚了,好开心,希望你能一直做下去。


她扭过头跟我说:这是原来任何一份工作都没有给我带来过的参与感和成就感。


我去了她家,有一整间屋子全是衣服和包包,小女生看到会一下子“哇”出来,满满当当。



摸起衣服的时候水哥整个人变了。


一条裤子拿过来,比了又比,说你看我们这个腰省,要这么收,裤腿才不会往前甩,臀线才会好看。


我们本布是自己裁的,裁床都恨死我了。


这个衬衫里面看不到一点线缝,全部做的来去缝,来去缝你知道吗?这是鸳鸯缝这是来去缝,一般的衣服都只有四线。


一般这个时候我都会安静地听她讲完,帮她多试几件衣服看上身。


做了那么多货,你自己最喜欢哪件?我问她。


她说红风衣吧,很多老顾客会买回去穿着约会或者参加前任的婚礼。



“这件风衣原来的名字叫秒杀情敌的红风衣。


我们的风衣都是直接套里布,很多里布做不好,洗衣机洗几次就掉出来了。


我在袖口和下摆全部人工挑边,你外面看不到穿久了就知道了。


有些衣服你不会每天都穿,但是只要你需要的时候,涂个红唇踩双高跟,逆着人群走都没关系。


它能给别人气场和勇气。”




4.



我最后还是没有给水哥打电话,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过两天到重庆,想吃佩姐火锅。


没想到下了飞机就要去干活。


第三次去红霞制衣厂,我蹲在一堆库存里和她一起打包,厂子要关了,得把衣服挪到办公室,十件大衣套一个袋子,一个人抬不动。


“亏了多少?”,我小声问她。

“小一百万吧,重庆一套房。”



“厂子关了,那衣服还做么?”


“做啊,我现在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了,找个合伙人,继续做。


没有哪个姑娘在30岁之前,很努力做一件这么难的事情,还失败了的,这个经验多宝贵,我现在是最懂工厂的网红了。”


我抬头看了眼导航,高德已经有红霞制衣厂的定位了。



水哥出生在一个父母都是公务员的家庭,在豆瓣写内容火了以后,她很开心的发给她爸爸。


她爸说:“你一天没事在网上发照片干嘛,还不去找个工作。”


我特别感同身受,过年的时候,我妈来北京,坐下来第一句是:


“我看你写的文章了,你们公司起步很艰难,要么还是跟我回家吧。”


父母的爱意和你的追求之间,好像永远有落差。


水哥问我,到底为什么创业?

我们都快30岁了,包包、衣服、鞋子买什么用什么,那些东西对我们来说早就不重要了。


但是,赚钱很重要。

因为世俗的成功能够带给我们在乎的人安全感,在乎我们的人,对我们很重要。


时间和陪伴我早就给不了了。


让他们安稳、踏实,有任何事情,都至少不为钱发愁,这部分的安全感,是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的。




5.



后来再见面,我们约到了韩国,水哥去看看下一季的新款。


“关工厂就跟和渣男分手一样,纠结的时候,哭啊闹啊,想放弃又想万一能变好了呢?


真分手了,坐在那里,哭都哭不出来,心里想的都是,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。


再过一段时间,就会想我当初是不是疯了,为啥要在上面废这么多精力和钱呢,明明有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情做。”


“那你现在呢?”


“还是想做衣服,我找到合伙人了,之前所有的痛苦给我最大的意义,就是让我的合伙人看到我。


我知道,都会好的,看着面料就开心的日子又回来了。”



我一路把在韩国的水哥记录了下来,作为我们《闪光少女》系列 Vlog 的第一期,想把在我身边闪闪发光的她们带给你,拍够100期,花上一些时间。



而我,能从观察者的视角捕捉记录一些什么,让另一些人产生共鸣或者有所启发,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开心了。


梭罗说:“人们只能看到自己关心的事物”,那些能够被观察到的事物才是属于我们的,她们是属于我们的,也属于这个时代。


或许现在不够成功,还在路上,但我相信她们的生命力、坚韧,会让她们从低谷走到高光,走到我们的眼前。





写到这里我就想,重庆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呢?


我有朋友说,重庆以前的雾很大,大到什么程度,体育课跑步的时候两米以外就看不到人了,她说的时候我在旁边笑,想起《喜剧之王》里,尹天仇和柳飘飘坐在一起聊天:


“前面漆黑一片,什么都看不到。”

“也不是,天亮以后会很美的。”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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